难得呢!”
刘羡点点头,对于阿萝来说,评价司马玮其实就是评价他作为一个上级好不好,从这个角度来说,司马玮确实是无可挑剔的。
但这还不够,刘羡想得到的回答并不是这个,他想从一个更宽阔的视角来评价司马玮。
故而换好药后,他没有如往常一样歇息,而是出了门散步,一面走一面沉思。
不知不觉走到伙房,他看见侍女阿春正在烧水,于是停下脚步,呼唤她的名字,问道:“阿春?”
“公子?”
“你认为现在的楚王殿下如何?”
“这……”阿春微微歪着头想了想,“有些不拘小节,但是心怀百姓。”
“喔?你不觉得他滥杀残忍吗?他这个月可是杀了好几千人。”
“杀人算什么?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,一场大雪,一次地震,就足以害死成千上万的穷人。而楚王杀的那些人,全都是吸人血的权贵,他也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杀人,那些权贵留下来的庄园田地,他都分给了穷苦人家,奴婢都还籍成民,都已经做成了这样,还有什么可以苛求的呢?”
刘羡点点头,他没有料到,平日看上去如此朴实的阿春,其实心里也有如此鲜明的爱恨,但这就是刘羡需要的回答。
他思考了一会后,又接着在庭院里走,这次他路过了马厩,看见朱浮正在给食槽加麦豆,而翻羽马正低头大口嚼食着。
既然遇见了,刘羡就又问朱浮说:“朱伯,我有事想问你,你认为,现在的楚王怎样?”
“……”朱浮有些愕然,不知道刘羡为何问起这个。
“我在思考,我继续跟随楚王行事,是为了小节,还是为了大义,朱伯,这么多年了,您一直是我的长辈,今天就给我出出主意吧。”
朱浮听到这里,眼神凝重,他斟酌着回答说:“这是公子自己的事情,我哪里能有公子聪明呢……”
“聪明也没有用啊,我就是拿不准主意,真是不太好选呐!因为我有些不认同楚王的做法,也不相信楚王能得到好的结果,但我又不想当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。”
“原来公子是把楚王当朋友,那就做朋友该做的事情,不就行了吗?”
刘羡听到这里,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,他对朱浮点点头,而后再度一个人走回卧室,卧室里阿萝已经睡了,桌案上还点着蜡烛,烛影摇曳,使得他的身影也在墙壁上不停地晃动。
“朋友……”半晌,刘羡口中吐出着几个字,试图捋清心中的思绪。“是啊,不管他怎么看我,至少我应该当得起朋友二字……”刘羡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不管怎么说,到目前为止,司马玮都没有对不起自己,那自己也不应该去猜忌他。
想通了这一点,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。
在杨骏之乱里,刘羡已经亲身体会到,乱局是不允许人讲究小节与大义的,活下去其实比什么都重要,死了就什么都没了。
但刘羡还是想要做一个,他平时推崇的那样,讲究信义的人。老师说过,人世间没有信义就会沦为地狱,他即使不能在天下伸张大义,也不能违背一个朋友基本的诚信。
况且,就目前的局面来看,司马玮的政治形势固然在急剧恶化,但也不是没有转机。
眼下司马玮还有兵权,虽说很多羽翼都已经被削弱了,如孟观就已经被征入宫内,自己要随侍司马遹,王粹如今也在尚书省任职,司马玮所能依靠的人,仅仅只有岐盛与公孙宏、李肇三人而已。
但兵权就是兵权,在司马玮拥有倒杨首功的情况下,谁也不能抹煞他的功劳,也不可能夺取他的权力。
他只需要等待就好了,司马玮今年才二十岁,他可比杨骏、司马亮等人年轻得多,只要熬得住,苦心经营,岁月就能帮助他成为胜利者。
现在刘羡最怕的,就是司马玮熬不住,受不了司马亮的打压,铁了心跟他们争到底,那就有掉入敌人的陷阱,最后满盘皆输的可能了。
所以刘羡要去劝谏司马玮,把他从这条危险的道路上拉下来。
想到这里,刘羡渐渐放下,然后吹灭了蜡烛,入睡了。
入眠前,刘羡仍然在想,继续帮助司马玮,这虽然不是一个最明智的决定,但确实是一个最无愧于心的决定,人活在世上,能够做到无愧于心,就已经非常难得了……
第二天一早,刘羡用过早膳后,就整顿衣冠,让朱浮驾着牛车到城外北军大营去。
这时已经是夏天,即使才刚刚辰时,阳光就已经亮到纱帘都遮不住了,刘羡就趁势打量着沿路的街道与人群。
说起来也奇怪,刚刚经过了残酷的政变与屠杀后,洛阳城内已是一片凛然肃杀之气,而洛阳城郊却截然相反,百姓们的笑容并没有减少,往来的商队反而变得更多了,沿路叫卖之声如同莺啼般不绝于耳,路上还有一些闲逛玩耍的孩童,让这一切都显得平和闲适。
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?刘羡见状,便停下来找路人询问。
路人说:“楚王殿下如今在整军,令京畿周遭所有的军卫都不得私设关卡哩!”
刘羡闻言,顿时吃了一惊。对于寻常商人和百姓来说,关卡是一道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