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楹之前确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。 且不说傅怀砚素来清心寡欲,况且凭借他的身份,想要什么绝色美人,都多的是人凑上去要献给他。 明楹自认自己并不值得他这般大费周章,来演这出戏。 所以傅怀砚这话,她不知道怎么接。 他却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,似有兴味,紧逼着问道:“怎么,皇妹就这般相信孤么?” 明楹背脊贴着宫墙,细密爬上来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颤。 好在春芜殿地处偏僻,并没有旁人经过。 他覆下的阴翳落在她身上,明楹感觉自己心间跳动的鼓点一下又一下,这种源自对未知的悬空感让她不适。 她从前步步谨慎,不曾行差步错,只是现在面前的人,却又从来都不在她筹谋的范畴。 “少时我尚在明家时,若是我未曾记错,父亲曾经做过皇兄的老师。父亲曾赞皇兄有先贤之风,克己慎行,严于律己,虽然已经位至储君,但却并无丝毫恃才傲物之态,将来必然是一代明君。” 明楹声音不大,即便是困在逼仄的境地之中,看向他的眼瞳也依然清澈。 “能被父亲这般夸赞过的人少之又少,我自然相信皇兄。” 她说这话的时候实在坦荡。 似乎是被逼到无处可退,连一贯的谨小慎微都忘了。 傅怀砚缓慢地滚动了一下喉间的突起处,看着她的眼瞳,漆黑的瞳仁之中只余他缩小的影子。 他脑中倏地想起宣和二十一年的冬日。 他初见她时。 宣和二十一年时,傅怀砚还未及冠。 他出生起就是储君,被众多人寄予厚望,平日不仅要学六艺,还要学为君制衡之道,课业繁重。 时任太子太傅的李尚书因病告假,而当时的国子监祭酒明峥素有贤名,少年成名,金銮殿上被点为状元,才不过刚刚而立,就官居要职。 太子课业不可一日荒废,朝中有人奏请明峥暂代为太子太傅。 明峥为人温和,天资过人,是颍川明氏这一代最为出色的郎君,虽然明氏在京为官的只有他一人,但也足可见百年世家的深厚底蕴。 比起之前那位稍显迂腐的李尚书,这位祭酒大人举例考究,从来不拘泥于书本,见解颇为独到,不落窠臼。 虽然不过短短数月,两人也算得上是交情匪浅。 那日下学后,正值朔雪纷飞之时,东宫殿中烧着暖炉,他们原本正在对弈。 白子犹如涓涓细流,落子稳健,不见颓势,而黑子则是杀伐果决,攻势明显。 一直到螭纹铜兽香炉中的香焚尽,才堪堪分了输赢。 ——黑子惨胜。 明峥看了看棋局,感慨道:“殿下天资过人,臣自愧弗如。殿下心性如此,将来应当不是守成之君。现今天下多有纷争,殿下有这股锐气,是社稷之福。” 他顿了顿,犹豫片刻还是接着道:“只是羽翼未丰之时,还是藏拙较为妥当。” 对弈完毕之后,天色已经不早,傅怀砚送明峥至宫门。 虽然明峥再三推辞,直言太子殿下身份尊贵,不必相送之类,但是毕竟尊师重道在前,况且傅怀砚又正巧要出宫一趟,到底还是同行了。 那年的雪在他们的出宫的半途中下得很大,明峥和他在路上说起一些关于治理州郡的改革之法,刚巧在宫门前遇到一个官员,似乎是寻明峥有急事。 明峥看了看傅怀砚,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。 傅怀砚退避一二,只道:“老师请便。” 他身穿大氅,因为与明峥谈论要事,身边的长随没有跟着一旁,雪又是在路中才下起的,簌簌而落的雪落在了鹤羽大氅之上。 他虽年少,但是身形颀长,在宫门处很是显眼。 傅怀砚原本低着眼睛正在思忖,蓦地感觉到一道阴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。 他稍稍侧身,就看到一个年不过十岁的小姑娘,正在吃力地想给自己撑伞。 只是她身形实在是太小了些,即便是竭力想将伞举高,但伞沿也只是堪堪到他的下颔而已。 她拿着伞,笑着看他,瞳仁生得很黑,在这漫天的雪中,就显得更为黝黑。 她的唇畔有一个小小的梨涡,言笑晏晏。 “阿兄。” 她穿着朱红色的锦缎短袄裙,抬起眼睫看他,在簌簌而落的雪中唤他阿兄。 “你刚刚从那道门里出来,有没有看过我爹爹?” 傅怀砚只一眼就大概猜到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份,出于对明峥的敬重,他稍微俯身。 明楹愣了一下,手中的伞也抬起,挡住了落在他发间的雪。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,面前的小姑娘看着他,又眨巴了一下眼睛,将自己的爹爹完全忘在脑后,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惊奇。 “阿兄,你生得真好看!” 她说这话的时候清棱棱的目光不染尘埃。 即便是宫中的皇弟皇妹,自幼在宫中生长,大多也耳濡目染,不敢对他如此僭越。 明峥与人交谈了没多久就匆匆赶来,看到明楹正在与傅怀砚说话时,心下一惊。 他只明楹一个独女,从小就是如珠似玉地娇惯着的,傅怀砚虽然为人端方,也并非什么暴躁易怒之辈,但皇家毕竟不比家中,他也怕明楹说出什么话来冲撞了太子殿下。 明峥快步走过去,蹲下身整理了一下明楹刚刚因为高举着伞而上移的衣裙,随后介绍道:“杳杳,这位可不是什么阿兄,而是宫中的太子殿下。你下次见到可不能再这么无礼了,知晓了吗?” 明楹点头,手中仍然撑着伞,稍稍歪头,眼睫弯弯。 “那杳杳可以唤他太子哥哥吗?” 明峥温声与她解释:“杳杳,这位是宫中的贵人,不能唤作兄长的。” 明峥说完了以后,又面带歉意地朝着傅怀砚,只说自己只这么一个独女,平日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