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怀砚目光不退不避,手指碰在茶盏之上,与她遥遥对视。 明楹只看了一眼就仓皇低眼,随后恭顺行礼道:“见过皇后娘娘,见过太子殿下。” “杳杳,若我没记错的话,你是有这么个小名吧?”皇后朝着她招招手,“不必拘束,到面前来说话。” 或许是怕明楹因为傅怀砚而不自在,皇后示意了一下傅怀砚,又笑着接着道:“这是你皇兄,杳杳应当见过。” “即便是已经认回了明氏,但你们都是在宫中长大,兄妹情谊也还是在的,日后杳杳仍然可以把怀砚当成你的兄长。” 兄长。 明楹在心中默念了一下这两个字,原本惴惴的心才稍微缓下来。 皇后态度平和,对她也很是亲近,应当并不知晓昨夜的事。 明楹依言走上前去,“谢过娘娘。” 皇后细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,心中默默感慨。当年明楹初入宫闱的时候,她才不过十一岁,被明峥与明夫人教养得极好。 几年过去,现在见了,也依然不失半分礼数,既不谄媚,也不木讷。 不由地,就更生了几分怜悯之心。 “杳杳可知晓我今日召你前来是为什么事?” 明楹摇了摇头,轻声道:“恕阿楹愚钝,并不知晓娘娘的用意。” 她实在乖巧,皇后拉过明楹的手拍了拍,“若是我记得不错,杳杳应当是去岁行的笄礼?寻常的姑娘家到这个年岁,也差不多到了要相看人家的时候了。你母妃去得早,没能替你多看看,若是杳杳不嫌弃,我这里挑了些家世清白的世家子弟,你可以先看看。” 刚刚的那些画卷被放在了傅怀砚身边的小几上。 “画像在你皇兄旁边的小几上,他不比我们这些身在后宫的,要在外走动,与朝中官宦接触也多些,刚刚想让他也帮着看看这些世家子弟的品性。” 明楹心中思绪杂乱,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傅怀砚。 看到他此时手中拿着画轴,似是在思忖,手指在檀木轴上轻点了几下。 明楹站在原地踌躇,最终在皇后殷切的目光之中,还是缓慢地走到了傅怀砚的面前。 极轻地唤了他一声:“皇兄。” 傅怀砚的喉间突然浮现了一点儿痒意,好似被一片鸟羽拂过。 他面上不动声色,将手中画卷摊开。 “周氏的三公子,相貌周正,为人性情温和内敛,家中只两个通房,并无其他侍妾。” “皇妹觉得如何?” 明楹看着他手上的画卷,上面的郎君生得平平,只是眼睛带笑,就带了平和之意,看着确实是温敛的模样。 她思忖片刻,只选了个稳妥的话回道:“阿楹不敢妄议。” “不敢妄议。”傅怀砚低笑,“皇妹这话的意思,就是对这人还算是满意?” 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,唇畔带笑,瞳仁之中却又不见任何笑意。 “周三公子不过中人之姿,才学亦是中庸泛泛,性情也稍显木讷。” 傅怀砚随手将画卷放回桌上,“孤是觉得,并不堪配皇妹。” 一旁的小几上摞着数张画卷,绢布摩挲间,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。 明楹此时背对着皇后,因为是站着,又恰好挡住傅怀砚。 能看到傅怀砚正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。 皇后的声音也从上首传来,“倒是难得看到怀砚对谁的事情这般上心,他说得也对,姑娘家的婚事是人生大事,还是要多揣摩揣摩,多比较着。这周三公子性情木讷,以后日子也多半过得没滋没味。” “这事倒也不急,不过就是现在先看着。杳杳再瞧瞧其他的呢?” 皇后顿了片刻,声音稍微沉了些,对傅怀砚道:“这是给你皇妹相看,你怎么好意思一直坐在这里,让你皇妹站着?还不站起来给杳杳让位置?” 明楹有点儿没想到皇后与傅怀砚平常说话是这样的,她下意识地看向他,看到傅怀砚并无愠色,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起来。 “杳杳……” 他将这两个字在舌尖过了一下,尾音压低,略微拉长,唤她小名。 “坐。” 他站在一旁,手撑在小几上,檀香弥漫在明楹周身。 小几上摊着十余张世家郎君的画像,皆是被仔细挑选过的,上面还用簪花小楷一一标注了每个人的基本境况。 各个家世清白,虽然不算是煊赫世家,但也俱是清流,大多都是书香门第。 而郎君本人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,大多都颇有建树。 平心而论,每个都算得上是如意郎君。 倘若现在明楹面前站着的人并不是傅怀砚的话,她应当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思忖人选,毕竟这次的机会确实难得,宫中的公主实在是太多,甚至还有些连玉牒都没上,能得皇后恩典主持相看赐婚的,实在是少之又少。 皇后只傅怀砚一个独子,难怪那么多有公主的妃嫔都要争相讨好皇后。 可偏偏现在在她面前的人是他。 即便是明楹垂下眼看桌上的画卷,也依然能感受到一道不曾退让的视线。 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。 整个殿中没有人知晓他们之间的荒唐,只有他们两人彼此心知肚明。 而这样的场面落在旁人眼中,大抵也只是兄长照拂幼妹,帮着把关未来夫婿的人选而已。 明楹心绪繁乱,随手翻过小几上面的画册。 皇后身边的嬷嬷看着殿中的景象,想了片刻,随后附在皇后耳边轻声:“太子殿下与公主看着兄友妹恭,倒是难得看到太子殿下有这样好的耐心,实在是稀奇。” “皇家对这孩子有愧,怀砚想来是想到了从前杳杳父亲,现在也心怀感念,想着对她多加照拂……也好,日后这孩子出了宫闱,婆家知道这件事,估计怎么也不敢磋磨她。” 嬷嬷闻言当即应是,赞叹了几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