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羡鱼在旁侧等了稍顷,见他眉心微锁,神色也随之紧张起来。
“顾大人,可是母妃的病情又加重了?”
“不曾。”顾悯之摇头,心中仍是沉滞。
并未加剧,却也不曾好转。
数年来,始终如此。
无论是温和的方子,还是药性更为猛烈些的偏方,他都试过。
但他开的药,始终如雨水落在青石上,毫无成效。
他悬笔良久,看向身旁殷殷望他的少女,终是不忍,只阖眼道:“心病终需心药医,我唯有开些固本清淤的方子,以待来日。”
李羡鱼垂落的羽睫微颤了颤,终于还是轻轻点头。
“多谢大人了。”
*
此刻,宫外青莲街上。
临渊已买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,正往南侧宫门处回返。
身旁长街热闹,两侧的商铺与摊子上聚满了游人,偶有货郎走过他的身畔,摇着手中的货郎鼓叫卖。
蓦地,一阵马蹄声雷鸣般隆隆而起。
临渊立时回过身去,见一辆银顶轩车自长街尽头呼啸而来。
途中游人慌忙避让,有来不及躲闪的,便被车辕上的马夫持鞭抽中,疼得滚倒在地,更有无数街边的摊子被骏马掀翻践踏,却无一人敢上前讨个公道。
有初到玥京城的游人险险避开,惊魂未定地去问身旁亲友:“这是谁家的马车,敢在青莲街上这样纵马,不怕旁人告官么?”
另一人低声道:“你可看见了车辕上刻的腾蛇?那是摄政王府的徽记,这玥京城里,谁又敢管摄政王府的事?”
言语间,银顶轩车与临渊擦身而过。
劲风将垂落的车帘短暂地扬起一瞬,临渊抬眼,见车内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名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,身形魁梧,眸光沉冷。即便只是这般随意坐在车内,亦如龙盘虎踞。
只一个视线,车内的男子便似有警觉,凌厉向他所在之处看来。
临渊却已移开视线,看向一名险些撞到他身上的货郎。
货郎的挑子上,放着各种各样得趣的小玩意。
其中一样,是个做成少女模样的小泥偶。
玉白的小脸,弯弯的眉毛,唇角还有两点小小的红靥,倒有点像是刚输了六博的李羡鱼。
他依稀记得,自己在还李羡鱼银子的时候,似乎从她的手中见过这个东西。
他问货郎:“这是什么?”
货郎扶着一旁的墙皮站稳了身子,笑着道:“这是磨合乐。公子可要买一个?只要十五文钱。”
话音落下,身后被劲风扬起的车帘无声垂落,骏马拉着轩车自长街上呼啸而过,往南面疾驰而去。
似乎是南侧宫门的方向。
临渊皱眉,眸色微凝。
货郎并无所觉,只是一心想做成这笔生意,仍旧是孜孜不倦地念叨着:“公子可别嫌贵,姑娘家都喜欢这个东西,您可以买个去送心上人,保准她会喜欢——”
他说至一半,人流倏然往这一涌。
货郎下意识地闪躲,再回过神来时,身前早已不见了少年的踪影。
货郎一愣,低头去看自己的挑子。
却见方才的那个磨合乐早已不知所踪,而原本放磨合乐的地方,整整齐齐地铺着十五枚铜钱。
*
少年的身法极佳,一路踏瓦前行,比需要驱散游人的银顶轩车更快赶至南侧宫门。
他未那辆轩车到来,而是迅速验过牙牌,返回披香殿中。
此刻,辰时的更漏尚未过半。
少年握着那只磨合乐,疾步绕过照壁,往李羡鱼的寝殿中赶去。
途径偏殿时,他听见了李羡鱼的声音,步履随之一顿。
他抬眼,往声来之处望去。
秋日淡金色的日光下,怀抱白兔的少女与深青色太医服制的青年并肩走来。
“今日有劳顾大人了。”李羡鱼眉眼弯弯地与他说着话,又从竹瓷手里拿过一个小瓷碟递与他:“这是披香殿小厨房里做的白玉霜花糕,比御膳房里做的还要好吃许多。顾大人趁热尝尝。”
顾悯之却之不过,停下步履,执箸取了一块尝了,语声温和:“多谢公主。”
李羡鱼抿唇笑起来,对月见道:“快将这些都用荷叶包了,给顾大人带上。”
太医院中的太医虽多,愿意往披香殿里来的却少。
即便愿来,也是要塞许多银子,才肯略尽些心力。
可许是连着一层远亲的缘故,顾大人每次过来,都从不收她的诊金,也不肯收其余贵重物件,还为她母妃的事废了不少心力。
李羡鱼总觉得过意不去,每次顾大人过来的时候,便让小厨房里多做些点心包给他,也算是一份谢意。
月见对此早已见怪不怪,立时便笑着退下,很快便拿荷叶包了点心过来。
顾悯之没有推辞,只道:“这次的药方未必会比之前的稳妥。若淑妃娘娘不适,公主可随时遣人来寻微臣。”
李羡鱼连连点头,一直与月见送他到偏殿门外。
顾悯之的背影渐远。
李羡鱼这才提裙往回,略走了几步,便似想起了什么,轻声问月见:“对了,之前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