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等,等一会儿。”他转身回院里,“给我纸和笔。”
陈砜没问他的用意,只顺着他拿了那两样东西,送到他手上。
不多时,纸铺在堂屋的桌上,梁白玉手握钢笔,慵懒又认真的作画。
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汽车轮廓,线条优美而不失干练。
陈砜站在一旁,他沉默的看了好半晌,才低声开口:“你会画画。”
“是啊,我没和你讲过吗?”梁白玉在画细节,尾音拖拖拉拉的,“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,在村子里都没有拿出手的机会,用不上。”
陈砜闷闷道:“没给我画过。”
梁白玉的笔尖一停:“明天。”他撩了下垂到纸上的长发,“明天给你画。”
陈砜微侧头,目光落在充满生活气息的院子里,明天……
会有吗?
陈砜的内心世界走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才走回现实中,他见梁白玉还在画汽车,便说:“不都画好了吗?”
梁白玉含糊不清道:“再画会。”
“可以了,”陈砜低眸看他背上突起的蝴蝶骨,“已经很好看了。”
“那就更好看点。”
陈砜不出声了。
过了会,梁白玉画完了汽车,开始在另一张纸上起线稿。
陈砜看了片刻,看出是别墅。
户型还不是随便画的,是西城富人区那一代的特色。
陈砜一语不发的凝视梁白玉,他的头脑有些发昏,从昨晚受伤后到现在都没休息,早就不知不觉的超过极限了。
梁白玉在构画洋房一楼的时候,一双长臂从后面搂上来,掌心擦着他的腰蹭到前面,十指扣住。
犹如一把锁,锁了他的肉|体和灵魂。
杨鸣的坟在大山东南边,附近有他喜欢的毛栗子和猛子,一个秋天吃,一个夏天成熟。
梁白玉跟陈砜过去时,坟前蹲着个人,是杨玲玲。
“小杨老师。”梁白玉喊。
杨玲玲回头望去,她的麻花辫剪掉了变成很短的男人头,整个人老了很多,眼神不清澈了,眼角也长了不少细纹,皮肤泛黄粗糙。
相貌和状态都看不出是一个妙龄女子。
杨玲玲见到陈砜身边的梁白玉,表情很平淡,仿佛那些恩怨跟不甘,以及看他能不能活到年底的丑恶心理,都是上辈子的事了。
新坟的左右两边各插着一个白吊子,随风乱扭。
梁白玉坐下来,拿出杨鸣去年送的那把小刀,削柳树枝。
陈砜在几步外跟杨玲玲谈话。
“走了也好,是好事,不然我们会在茫茫人海找下去,一辈子都没个头。”杨玲玲平静的说,“这样挺好的。”
嘴上说着释然了解脱了,下一刻就捂住脸,泣不成声。
村里新来的医生说话轻声细语,也很有学问认真且专业,他检查完她弟的尸体告诉她说,她弟经过了漫长的努力才挣开捆绑他的绳子,却没有力气发出求救,最终坚持不下去的昏迷在山洞入口处。
只差一点,就能爬出去了。
爬出去了,被山里的护林员碰见的几率有五成以上。
而且……
她弟的衣服上有两个字,用血写的,都干了,很不清晰,笔画也没不完整,但她还是能分辨出是“树,偷”。
那是他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以后要昏睡多久,怕醒来树已经被偷了,才做的提示。
指望发现他的人,能在看到他留下的字后,立刻通知所有人看好树林。
他死前都还抱着希望。
对这座大山的守护,对生命的热爱。
“活活……活活饿死的……”杨玲玲哭得快要喘不过来气,要不是她今天清晨刚好回来办点事,她怕是要过很久才知道这个消息。
认尸的时候爸妈当场就昏了,白天是她一个人处理的后事,不敢想她弟死前经历过怎样的绝望。
“凶手是昨晚偷树的团伙之一!”杨玲玲徒然放下手大叫,“鸣子多半是从我二舅家回来的路上无意间撞见了那伙人,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,他们怕事迹败露己划被破坏,就把他绑了丢山洞里……”
陈砜听着杨玲玲的仇恨,注意力一直放在梁白玉身上,所以他用口型说了什么的那一秒,陈砜就捕捉到了。
“赵文骁。”陈砜转述道。
杨玲玲愣住。
“他在外面做的,应该是木材生意。“陈砜说。
杨玲玲牙齿打颤,去年她问赵文骁回来做什么,他露出明朗的笑说家里想他有个伴,还说老家的人和山水都让他感觉亲近怀恋,之后赵文骁对她弟做了临时标记,她就不关心他的事了,他们渐渐没了交集。
原来他事业有成了回村,冲的是山里那些名贵老树。
“他淹死了。”陈砜说。
杨玲玲眼里的恨意没有消散,这并不能一命抵一命。
她弟弟还那么年轻,太无辜了。
杨玲玲要晕过去,树丛里冒出一道紧张的叫喊,“玲玲!”
一个陌生alha跑了过来,长相很普通,呆头呆脑的,他跟着杨玲玲哭,手忙脚乱的哄了几句,搀扶着她离开。
陈砜走到坟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