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砜找到药瓶回来,看着梁白玉把药吃下去。
梁白玉之前一吃完药,精气神就会好起来,像是健健康康的没生过病,这次却不是那样,他的嘴唇依旧没有一点颜色。
陈砜坐在凳子上抖动裤脚的雪粒,他年底去不了县城,托信得过的亲戚去邮局看了,没有朋友的回信。
朋友那边不知道是没查到胶囊的信息,还是忘了寄。
陈砜阖了阖疲惫干涩的双眼,这几个月以来,他很多时候都希望自己能有两具身体。
时间也不够用。
山下传来“啪啪”的脆响。
这会还不到放鞭炮迎新年的时候,是小孩子在玩摔炮。
山上就一户人家,三个人一条狗,要么有伤,要么有病,实在是没什么年味。
梁白玉问起小黑。
陈砜说狗前段时间伤了腿,在窝里躺着。
“真是个小可怜。”梁白玉看着书桌里面的木窗,“怎么不贴‘福字’啊?”
陈砜起身出去,不多时拿了个现写的“福”字和用碗装着的面糊进屋。
福有了,大红的很喜庆,梁白玉满意的点点头,又来一句:“年夜饭呢?”
陈砜在压红纸的边角,一下子没反应过来。
梁白玉换了个问法:“你爸吃了没?“
“吃了稀饭,睡了。”
梁白玉被子里的右手按住左手,指尖隔着左手腕的膏药贴挠了几下,很痒似的,挠了还不够,用力掐了掐才好一点,他拖着音问道:“那你吃的什么?”
陈砜没说话。
“没吃啊?”梁白玉笑着说,“我们一起吃吧。”
不等陈砜回应,梁白玉就自言自语起来,“往年都吃什么?过年必备的,红豆饭,年年有鱼,粉蒸肉……啊,流口水了。”
“我现在去烧。”陈砜说。
“现在烧,那多晚才能吃上啊。”梁白玉想了想,“简单点吧,肉丝面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
陈砜把猪杀了,肉腌了一部分,剩下的大多都让亲戚帮着卖了,只留了两条肉过年吃。
厨房的墙上挂着一排腌肉,新鲜的也在边上,他拿菜刀割了点瘦中带肥的下来,切成细丝用面粉裹了裹。亲戚给的米面他天黑前就泡过了,软的差不多了,他一把抓起来和冷水一起下锅,再从水缸里捞了几个米粉做的小粑和汤果子放进去。
煮一碗肉丝面的时间,陈砜想了很多,又好像那些早就在他心底沉淀了,他也已经在他没察觉到的某个瞬间就做好了准备。
陈砜把面盛到碗里,去掉上面的那层浮油,他端着面进屋的时候,梁白玉一动不动的躺着。
那一刹那,陈砜差点拿不住碗。
早上他睁开眼,身边的青年就是这个样子,心口的起伏几乎看不到。
“面好了啊。”一声呢喃打破了屋里凝固的气流。
陈砜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。
梁白玉没有什么劲,他慢慢吞吞的坐起来,微张嘴“啊”了一声,要陈砜喂他吃。
关于赵文骁死没死,那件旗袍,信息素,杀戮发疯,深夜林子里各种反常的一切……他们谁都没提一个字。
陈不忍心问梁白玉昨晚发生了什么,除非他自己挺过来了放下了,愿意主动透露。
煤油灯的光昏晃,窗外的雪停了,风往窗缝和门缝里钻。
男人端着碗坐在床边,头上的伤随便擦了点药水,身上有股子家的味道,他的眉峰高高的眼窝很深,不知是累的还是最近损耗了太多心神,眼角有了一点细纹,多了经历挫折后的沧桑性感。
他低头吹面条,神情很温柔。
靠在床头的梁白玉前倾点身体,手撑在男人硬邦邦的腿上,微仰头看他,轻声说: “你是不是……爱上我了?”
陈砜正要把筷子上的面送到眼前人嘴边,闻言整个人僵住。
青年离他很近,一直在看他。
虚弱的气息喷在他的下巴上面,有种抓不住的不真实感。
过了不知几分钟,那筷子面彻底凉掉,陈砜才对上青年的目光。
青年的眼睛还是很亮很妩媚多情,可此时此刻跟他对视的稍微久一点,就会发现他的负担压力,他想听到的答案都写在他眼里,没有藏,想要人宠。
陈砜艰涩的咽了口唾沫,哑声开口:“没有。”
他抬手擦掉青年嘴边的一小块碎面条,说:“我没有爱上你。”
梁白玉一下就笑了:“那就好。”
下一刻,他靠回床头,含糊不清的重复了一遍:“那就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