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科举,柳贺便组织县学、盐商等在灶户居住之地兴办社学,延请在地方上素有文名的夫子来教导。 大明开国之初,朝廷对各籍百姓管理严格,商籍、灶籍子弟都不能参加科举,而到了如今,商人掌握了巨大的财富,话语权和地位与国初时不可同日而语,商籍、灶籍子弟都可参加科举。 柳贺的种种做法自是将百姓们的心收买了,加上他为官一向以身作则,他自己不贪,对于手下的官吏,只要能成事,他发放俸禄从不吝啬。 潘知县等人初时并不理解柳贺的所为,后来却也慢慢明白了。 他们不求自己当个如海瑞一般的清官,后世史书中恐怕也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,然而府有府志,县有县志,数百年后,他这一任知县为宝应百姓做过什么,总会有人记住的。 …… 柳贺度过了自己在扬州府的又一个年头,到年底时,他将府通判、推官、府、州主官的考评写下,交予南京吏部。 而他自己的评语也将由凤阳巡抚、监察御史等官员写下。 吴桂芳给柳贺的考评是:“三年内肃清魍魉,府库粟可支数年,通识时变,勇于任事,豪杰之致也。” 监察御史则写下:“扬州府百姓能安,盖柳泽远一人之功也,可使其为百官之表率。” 自王焕案后,张九功便被寻了个由头贬至云南,若非徐爌明察,都察院也要因张九功之故狠狠丢一回脸,此次负责考评柳贺的是山东道与浙江道的两位监察御史。 扬州府的变化是一点一滴慢慢显现的,柳贺身处其中未能轻易察觉,反而是作为局外人的吴桂芳与监察御史看得十分清楚。 两淮盐运上,有柳贺坐镇扬州府,盐商们与官吏都不敢打贩卖私盐的主意,今年收的盐税比前两年充裕许多,银子送至京中,户部尚书殷正茂也闭了嘴。 户部尚书最常用的话术便是“要钱没有要命一条”,银库充裕的感觉着实令人欲罢不能。 考语传至京中,张居正笑道:“当真有说的那么好?” 但对于吴桂芳等人给柳贺的考语,张居正条条道道都细读了。 吴桂芳甚至觉得,柳贺若居庙堂之上“可使为宰相”,而在地方上,他也润一方之土地,护一方之百姓,评价可谓相当之高。 柳贺回京后该处于何位?张居正心中已经有了打算,吴桂芳的考评则更让他坚定了心中所想。 考虑过柳贺的事后,张居正还在思索新送至的盐税银该如何花,就见户部尚书殷正茂匆匆赶来,殷正茂与张居正是同年,私交不错,殷正茂能转为北京户部尚书,也是因张居正提携之故。 “养实兄,何事如此慌张?” 殷正茂在张居正耳边低语两句,张居正目光陡然变得锐利:“当真?” “叔大兄,此事自然是真。” 柳贺自扬州运来的银子,竟有一半进了天子的私库! 天子年少,此事何人为之自不必多说。 张居正甚至怀疑,扬州盐事所涉恐怕不止武清伯李伟,宫中太后不知是否牵扯其中。 嘉靖以后,天子私库日益膨胀,如今南直隶﹑浙江﹑江西﹑湖广等地的税银,有百万两进了内承运库,原先金花银是内库与户部共用,内库的一部分用于武将俸禄与御用,但实际上,武将俸禄只需十万两,其余均归天子所有。 户部一直缺银,以往金花银中的一半可由户部调配,赈济各方,如今内库比明初时充裕不知凡几,后宫竟还盯上了柳贺自扬州搏来的税银。 柳贺来信时看似轻描淡写,可官场凶险张居正又岂能不知?这银子挣得并不容易。 柳贺收商税时,言官们纷纷上疏,称朝廷不可与民争利。 究竟是何人在与民争利? 银子都去哪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