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在最低谷的时候,最需要的就是安慰。 黄秋艳多么希望梁进仓能主动跟她说说话。 她知道从第一次相亲开始,他就喜欢自己。 可她又知道,前未婚夫有多么恨自己。 因为自己编排他,说他在村里是三只手。 现在他跟孙玉业成了最好的朋友,孙玉业肯定会跟他说这事。 不过她猜错了,孙玉业还真没把黄秋艳说梁进仓是三只手这事说给他听。 因为三只手的名声太难听了,孙玉业怕说出来梁进仓会很难承受。 而且通过观察,孙玉业相信,梁进仓当了工人以后肯定痛改前非,已经不再偷东西了。 梁进仓也逼问过几次,问他为什么要针对自己,把自己整得差点干不下去了? 孙玉业支支吾吾,一天说一个理由。 解释一件事,最强大的理由就是只有一个理由。 理由多了,互相推翻,就变得没有理由。 梁进仓也懒得理他。 反正只要你不再祸害就谢天谢地。 现在的孙玉业不但不再祸害他,成了他的小跟班,而且简直把他当大老爷伺候。 苦活累活不用他干,轻活儿也不大用干了,梁进仓发现再这样发展下去,自己快成脱产干部了。 早上上班不久,工勤人员来车间挑人,今天要去县城拉圆材,让大件车间出三个人。 抬圆材装车,是最重的活儿,当然是新来的学徒去。 梁进仓就不用去了,他已经快成脱产干部了嘛。 三个孙子被选出来,就要跟着工勤走的时候,吴新刚溜溜达达进来了。 用挑剔的眼光看着那三个学徒,指着其中一个个子矮小的说:“你不行,又矮又瘦,没有劲儿。” 然后在车间里搜寻其他新学徒的陌生面孔,最后目光定格在梁进仓身上:“喂,那个个子高的,跟着去装车。” 梁进仓正要跟着走,孙玉业给拦住了:“新刚,小梁要给我打下手,走不开,你换个人吧。” “你换个打下手的吧,”吴新刚说,“我就要他了,个子高,抬木头有劲儿。” 吴新刚看明白了,孙玉业就是故意不让梁进仓去的。 那天梁进仓救了孙玉业,吴新刚在场,又不是不知道。 但是救了人,就变成大老爷了? 这还吩咐不动了! 孙玉业也看明白吴新刚的心思了,不高兴地说: “换个人去又不是不行,你非得跟我较劲是吧? 他给我打下手配合得挺好,我说了还不算了?” 吴新刚牛逼哄哄地说:“你算个老几你说了算,你以为你是厂长?” 孙玉业被堵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,冲梁进仓做个鬼脸,小声嘟囔了一句:“孙子才是厂长呢!” 声音不大,就是一句牢骚话。 但是吴新刚听到了。 他两步冲上去,甩手给了孙玉业一个耳光:“骂谁呢你,想死是吧!” “你敢打我——” “我打死你!”吴新刚照他肚子又是一脚。 孙玉业捂着肚子弯成一只大虾。 吴新刚还要展开暴打,却被梁进仓从后边抱住了:“别打别打了,我去我去,咱上车吧!” “你他-妈放开我,想拉偏架是吧,信不信我弄死你!”吴新刚暴跳如雷。 这是被梁进仓从后边抱住,他够不着打,要不然就他那暴怒劲儿,只要回过身来,梁进仓瞬间就得鼻青脸肿。 “吵吵什么!”这时候生产组长孙延成走了过来。 孙玉业挨打,他在远处看得很清楚。 张飞一样的黑脸这回更黑了,盯着吴新刚冷声道:“厂长的少爷长能耐了,是不是想打谁就打谁?放开他,让他继续打。” 吴新刚立刻没脾气了。 别看他爸是厂长,但夏山村的村长是姓孙的,姓吴的只有寥寥几户,姓吴的也就在这厂里牛逼,出了厂门口那就是姓孙的天下。 另外还有一点,孙延成会武,喜欢舞枪弄棒的,据说功夫还挺厉害。 夏山公社驻地这一片儿,那些邪头都是孙延成的徒弟。 吴厂长平常见了孙延成,不仅仅是客客气气的问题,还有些许恭敬在里边。 吴新刚要是敢在厂里跟孙延成偧刺,他就别想出这个厂门了,出了厂门非得挨黑棍不可。 “不踹肚子,你照他屁股来一脚。”孙延成吩咐孙玉业。 吴新刚老老实实挨了一脚。 孙延成又瞪眼盯着梁进仓:“这几天当大爷挺舒服啊!” 梁进仓赶紧说:“我其实就喜欢抬木头,这不是正要上车嘛。” 孙延成又瞪他一眼,扭头走了。 自从梁进仓救了孙玉业一命,孙延成也不找茬整治梁进仓了。 但并没有像孙玉业那样变得热情,似乎一直对梁进仓带有一种成见,看他的眼神总是有些不那么友好。 态度也比较恶劣。 梁进仓他们十几个孙子爬上那辆解放牌大货车。 肯定是坐车厢里。 好在这年头的车厢是木头的,坐里边比铁皮车厢相对暖和点。 但是货车上了路,冷风一吹,这群孙子就开始呲牙。 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冷! 本来还以为今年冬天一直没冷呢。 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雪,下过去之后天气回暖,现在基本化干净了。 他们这些人上下班基本就是步行,真没觉得天冷,走到厂里身上还微汗呢。 大家还没一个穿袄的。 当然毛衣是穿不起的,这年头兴着穿绒衣,供销社里毛衣不多,基本就是卖绒衣绒裤。 就这还是当工人的大青年待遇,村里的老人和孩子的穿着,基本就是从夏天直接进入冬天。 是没有绒衣这种过渡衣服的。 十几个孙子就像挤在一起的一窝刺猬,但还是冷得直打哆嗦。 有的还有闲心打趣别人:“装俏不穿棉,冻死也不嫌,谁让你不穿袄呢!” “你不装俏?看样子你穿着袄,把他推出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