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盆不稀不稠的佐料,是英子跑回家在猪圈里紧急加工的,人粪猪粪,再提过尿罐子倒上点尿,搅拉搅拉。 冲出来就给宋其果泼在头上。 宋其果暴跳怒骂之中,注意力全在梁进仓身上,根本没在意小姑娘。 兜头一盆屎尿泼在头上,他打个激灵冒叫一声,汤汤水水吸了一嘴。 当即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。 眼泪鼻涕俱下,肠子都要呕出来了。 喷溅着呕了一会儿,又噗噗吐出几口粘液,这才捡回一条命似的倒上气来,手伸出去嘶喊: “水,给我水……” 谁会给他水? 所有围观的村民都高兴坏了。 呕死才好呢! 喊了几声没人理,宋其果这才直起身来,透过眼上糊着的佐料,朦胧中看到英子了。 顿时像发了疯一样冲上去,他要一把掐死她。 可是一把铁耙子顶在了他的胸口。 梁进仓冷冷的声音: “你敢动我妹妹一根汗毛,就不用等一年后较量了,今天我就让你躺这里。” 语气太冷了,冷得宋其果寒毛倒竖,脊背发凉。 他丝毫不怀疑大仓这话的真实性。 虽然他二十岁了,个子也比大仓稍高一点,但是此时大仓手里拿着武器。 而且另外那几个仓都手持镢头、铁锨和东洋刀,眼睛通红喷着怒火,宋其果真要敢动,毫无疑问会被捣成肉酱。 他想回去叫人,可是叫谁呢? 他爹肯定不会支持他,那老家伙最会在人前装模作样了。 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在城里工作,而且好像也不会打群架。 至于贾家兄弟……不提也罢! 宋其果强忍着泪水,往后一退,捡起了他满是屎尿的铺盖卷。 转身要走的时候咬着牙再次放狠话:“梁进仓,一年之内你肯定会死。” 梁进仓冷声道:“宋其果我向你保证,你绝对不得好死。” 在他的背后,站着被他护住的英子。 宋家一门忠烈,全是当大官的,宋其果他爹当着村长,根正苗红,而且比大仓都大两岁,平常几个仓见了他都是发自心底的畏惧。 何况是捡来的区区童养媳,才十五岁的黄毛丫头而已。 但是今天竟然敢上去一盆屎尿泼向宋其果,可见兔子急了也咬人,真是不假。 英子扯着大哥的后襟,虽然一再努力让自己坚强,可是眼泪依然不争气地滚滚而下,还有控制不住的抽噎声。 凭着一腔热血把屎盆子泼宋其果头上,她觉着耗尽了自己半条命。 可她一点都不后悔,只要泼宋其果一头屎给大哥出出气,她自己就是死了也高兴。 村民们也很高兴。 好多人亲眼目睹了宋其果的惨象,见识了现实版的“顶风臭十里”。 当他拎着铺盖卷就那样走过街巷的时候,每个跟他对上视线的村民都憋笑憋得浑身颤抖。 然后就是等他走远之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大笑。 待会儿又有村民回来说,宋其果上了客车,又被售票员和司机赶了下来。 至于他最后怎么离开的,那就无人得知了。 这些话传到村长家里,村长老婆心疼儿子,迁怒男人,整夜都在怒骂。 可是难道肥田村长不心疼儿子吗? 虽然有句俗话说“头生子惯,老生子娇,苦就苦在半截腰”,肥田村长三个儿子俩闺女,因为家里条件好,他家的孩子可是不分大小都很娇惯。 不过对于这个老生子宋其果也确实是更加娇惯。 脾气惯出来了,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收敛,上学的时候打架生非那是家常便饭。 后来在县城上高中,嫌学校宿舍人多太吵,就住在他二姑家里,他二姑知道这个小侄子在家娇惯,也就娇惯他。 可是姑父和表兄弟受不了他那娇惯脾气,吃饭满盘里扒拉,啃一半的鸡骨头再扔回盘里,臭袜子随处丢,别人的东西看好了不问而取拿着就走…… 继续打架生事不说,还整天逃学,结交街上不三不四的小青年,甚至趁着二姑一家都上班,领着三个穿喇叭裤戴蛤蟆镜的大卷毛来家,抱着录音机跳迪斯科。 他的衣物啥的是被二姑夫扔出来的。 没等毕业就辍学了。 肥田去找五哥,希望这个劳动局长能给侄子安排个铁饭碗。 让劳动局长好批。 肥田被批得头皮都肿了,只好跟五哥承认,是的,没错,劳动局不是咱家开的。 宋其果从那以后就窝在家里吃闲饭,他家也是分了承包地的,但他从不下地干活,去还不如不去,省得锄了禾苗留下草。 村里像他这个年龄的,孩子都满地跑了,但是肥田又没法给他娶媳妇,因为他小姐姐还在上大学。 他二哥虽然工作了,但在城里工作的人不像农村人那样早婚,到现在还没对象呢。 所以把小果的婚事就给隔住了。 曾经刘媒婆也来提过几次,被肥田村长轰走了。 娶媳妇嫁闺女总得一个一个来,大的还没婚嫁,小的先娶妻生子了,这不乱了规矩? 哪有跳过锅台上炕的道理! 后来小儿子自作主张弄出那么大一个事,跟姓黄的谈妥了才向他老爹摊牌,肥田村长除了被老婆要挟之外,也有点理解儿子。 同时暗暗作了自我批评,觉得自己还是封建思想作祟,儿子既然回到农村,就应该按照村里的风俗办,到了年龄赶紧给他娶媳妇才对。 眼看着比自己年龄小的都领着媳妇抱着孩子,小果能不眼馋吗? 咱家又不是条件不好娶不上媳妇! 种种原因,让肥田村长屈从了儿子和老婆,跟着干了一回糊涂事,让他在村里形象大毁。 肯定对儿子一肚子的怨气。 现在听人说小果被大仓家泼了一身屎,带着一身屎上了客车又让人赶下来,肥田村长在心疼儿子的同时,也是恨儿子。 你说这小